一、泰山地区是处于中国幅舆的东方。在人的视觉感受上,日出东方,光明来自太阳,东方是一天的开始,也是万物之始。
二、中国的阴阳家以为,世界靠阴阳五行(金木水火土)化生万物。阴阳五行相生相克,是一个矛盾的统一体。五行又和方位相关,东方为木,南方为火,西方为金,北方为水,中央为土。东方木,草木旺盛,则东方主生。泰山在东方,泰山亦主生。因为阴阳五行相生相克,是矛盾的统一体,主生,则当主死,召人魂魄,魂归岱山,是自然的推理。因此,泰山又是生死轮回的神秘之府。泰山在世俗社会的眼光里,是神灵与世俗人生的统一体。诚然,人死之后,魂魄不归泰山,人的出生,也不是因为从泰山获得了轮回转世的机会才重返世界,但在科学并未昌明的时代,轮回转世之说,却吸引了许许多多人的注意;在科学已经昌明并且已经解决了人的生死之谜以后,轮回转世之说依然吸引了一些虔诚的宗教徒。这就是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,人们崇拜泰山,举行非同寻常的祭祀大典,来宣泄内心情结的实质。
此外,随着社会生产力的发展,人类的物质生活水平不断提高,文化生活日益丰富,人类的审美活动日益增多,审美意识日益复杂。自然,原本是人类依存和恐惧的对象,逐渐转化出审美的要求而成为审美对象,由恐惧山川云雨的变化到欣赏山川云雨的奇丽。于是,山,泰山又逐渐成为人们审美崇拜的中心:“泰山一何高,迢迢造天庭。峻极周以远,层云郁冥冥。梁父亦有馆,蒿里亦有亭。幽岑延万鬼,神房集百灵。长吟泰山侧,慷慨激楚声。”(陆机《泰山吟》)“峨峨东岳高,秀极冲清天。岩中间虚宇,寂寞幽以玄。非工复非匠,云构发自然。器象尔何物,遂令我屡迁。逝将宅斯宇,可以尽天年。”(谢道韫《泰山吟》)“岱宗夫如何,齐鲁青未了。造化钟神秀,阴阳割昏晓。荡胸生层云,决眦入归鸟。会当凌绝顶,一览众山小。”(杜甫《望岳》)
泰山进入人类审美领域,或者说进入文学领域,大约是从《诗经》开始的,《鲁颂·前宫》中的“泰山岩岩,鲁邦所詹。奄有龟蒙,遂荒大东”,后来张衡《四愁诗》中的“我所思兮在太(泰)山”,都只将泰山作为地名列入。不过,细加体味,“泰山”一词列入诗中,虽然处陪衬地位,但是,在作者看来,泰山依然与高大、壮丽、地位显要等意蕴相联系。到三国的曹植,才在《驱车篇》、《仙人篇》和《飞龙篇》中将泰山作为作品的主要描绘对象,也就是说,将泰山作为作品的本体。曹植在另一首诗中公开宣称“我本泰山人”(《盘石篇》)。他对泰山的感情可想而知。当然,曹植并非泰山人,他之所以如此宣称,是因为泰山是仙人之府,群神所居。曹植本人与兄曹丕之间既有权力的纠葛,又有说不出的情感纠葛。曹丕即帝位之后,不免对曹植施加种种压抑和迫害,曹植感慨非凡,伤心透顶,借游仙以寄慨。对泰山兴味特浓,兴致所至,宣称“我本泰山人”,表明对人寰的厌倦。此处所引录的陆机《泰山吟》在歌颂泰山的同时,也还带着神鬼的兴味。只有杜甫的《望岳》,才脱尽神鬼的神秘,纯粹将泰山作为审美对象,歌唱她的形体高大,气象雄伟,使泰山进入了新的精神殿堂,成为一种体现新的价值观念的自然载体和艺术载体。
总之,从远古的自然崇拜、山川崇拜到后世的泰山崇拜和社会对泰山的赏识,在不断地强化泰山在人们心目中的人文文化地位,这是历代帝王在泰山封禅和举行祭祀的重要原因。当然,每一位帝王的封禅或祭祀,还有他们各自的原因。这,我们将在其他章节里叙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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