欧阳修是北宋著名的政治家、文学家和史学家。他在政治实践和文学、史学方面都有卓越的建树。尤其是在长达四十余年的文学活动中,他以倡导诗文革新运动和诗、文、词的创作成就,对宋代文学的发展和繁荣作出了巨大的贡献,成为北宋前期文坛的一代宗师。他的泰山诗文,是其政治与文学活动的重要组织部分,显示出独有的魅力。
一
欧阳修(1007-1072),宋永叔,四十岁号醉翁,晚年号六一居士,庐陵(今江西永丰)人。父观,宋真宗咸丰三年(1000)进士,在道、泗、绵、泰等州做过推官和判官。欧阳修四岁时,其父逝于泰州(今江苏泰县)任上,母郑氏年方二十九岁,遂迁往随州(今湖北随县)投靠任推官的叔父欧阳晔。晔为人“严明方质”、“洁廉自持”(欧阳修《尚书都官员外郎欧阳公墓志铭》),对欧阳修有很大影响。郑氏出于江南名族,很有教养和见识,亲自督导欧阳修学习。“家贫,至以荻画地学书”(《宋史》本传),欧阳修勤奋刻苦,“敏悟过人,读书辄成诵”(同上)。
宋仁宗天圣元年(1023)与天圣五年,欧阳修两次应举未中,乃携文至汉阳拜谒著名的翰林学士胥偃,极受器重,后来成为胥的女婿。天圣七年(1029)春、秋二季,欧阳修两次参加国子监考试,均获第一。次年参加礼部翰林学士晏殊主持的进士考试,再中第一名,授将仕郎、试秘书省校书郎,充西京(洛阳)留守推官。
景祐元年(1034)西京任满,召试学士院,留京任馆阁校勘,与修(祟文总目)。景祐三年,因支持范仲淹的改革主张被贬为夷陵(今湖北宜昌)县令。次年改元康定,应召还京,复为馆阁校勘。庆历三年(1042),晏殊代吕夷简为相,韩琦、范仲淹等擢参知政事,提出十项改革主张,开始推行“庆历新政”。未久,保守派伺机反扑,指责新派为“朋党”,范、韩相继罢去。欧阳修也于庆历五年谪官滁州。嘉祐二年(1057)春权知礼部贡举,“时士子尚为险怪奇涩之文,号“太学体”,修痛排抑之,凡如是者辄黜。毕事,向之嚣薄者伺修出,聚噪于马首,街逻不能制“(《宋史》本传)。这次主持考试虽引起不小风波,但事实证明他坚持的选才标准完全正确。这一榜选拔了苏轼、苏辙、曾巩、程颢、张载等一批出色人才,并且“场屋之习,从是遂变”(同上)。嘉祐三年加龙图客学士权知开封府。熙宁四年(1071)六月以观文殿学士、太子少师致仕。次年七月病逝于颖州,年六十六岁。有《欧阳文忠集》,及《新五代史》、与宋祁合修《唐书》等著述。
二
欧阳修未曾登览泰山。有关泰山之作,主要是因同年好友石介的关系,与泰山书院师生交往而作。
虽然同属革新派,但范仲淹因为是石介老师,看石介缺点较多较重,而有些厌恶;欧阳修则对这位同年关爱有加,既明确指出他的缺点,又处处给予关照体贴,感情相当真挚。欧阳修早期的《与石推官书》二篇,大约作于景祐二年(1035)秋冬之际。此时欧阳修从西京留守推官任满,返京任馆阁校勘一年有余;石介也由郓州推官任满徒南京任学官。此二书内容有二:一是批评石介为文观点。在《第一书》中,欧阳修坦率地指出石介《怪说》、《中国论》等文章“有自许太高、诋时太过”的毛病;二是指出石介书体狂狷怪异,“特欲与世异”,连欧阳修也“始见之,骇然不可识,徐而视定,辩其点画,乃可渐通。”劝戒石介:“今书,前不师乎古,后不足以来者法,虽天下皆好之,犹不可为,况天下皆非之,乃独为之,何也?……今足下端然居乎学舍,以教人为师,而反率然以自异,顾学者何所法哉,不幸学者皆从而效之,足下又果为独异乎?今不急止,则惧他日有责后生之好怪者。”
然而石介对欧阳修的忠告并不领情,仍执迷不误,在回信中一一反驳:“书中言自许太高,诋时太过,其论若未深究其源,此则自蔽塞,自有所未见也……书当传圣人之道者也。能传圣人之道足矣,奚必古有法乎?今有师乎?永叔何孜孜于此乎?(《答欧阳永叔书》),口气咄咄逼人。
欧阳修对此毫不介意,紧接着又写了一篇《上杜中丞论举官书》,为石介义执言。原来在欧阳修《与石推官书》同时,御史中丞杜衍推荐石介为御史台主簿,旋以石介上书论赦书不当求五代及诸伪国后的借口,罢而不召。这是石介政治上第一次遭受挫折。欧阳修上书力辩:“介为人刚果有气节,力学,喜辩是非,真好义之士也……且主簿于台中,非言事之官,然大抵居台中者,必以正直刚明不畏避为称职。今介足未履台门之阈,而已用言事见罢工,真可谓正直刚明不畏避矣。度介之才,不止为主簿,直可任御史也。是执事有知人之明,而介不负执事之知矣……若介虽忤上而言而是也,当助以辩,若其言非也,犹宜曰所举者为主簿尔”。
其实问题根本不出在石介这篇上书。同时上书的还有以父子双状元著称的东平人梁颢之子梁适,因此被提拔为刑院详议官。石介则被罢,出在另一篇上枢密使王曾书,指责仁宗沉画于女色上:“正月以来,闻既废郭皇后,宠幸尚美人,宫廷传言,道路流布。或说圣人好近女色,渐有失德。自七、八月以来,所闻又甚,或言倡优日戏上前,妇人朋淫宫内,饮酒无时节,钟鼓连昼夜。”滕子京也因此事上谏遭贬,而石介之语,较滕尤切,已引起仁宗恼怒,此番正好借题发挥,罢工其官职。经过这次教训,石介对欧阳修的忠告与苦心才有所领悟。
泰山书院告成后,欧阳修予以极大的关注与支持,认为书院师生都是改革所需要的难得的人才。这种评价首见于长诗《读张、李二生文赠石先生》:
先生二十年东鲁,能使鲁人皆好学。
其间张续与李常,剖琢珉石得天璞。
大圭虽不假雕琢,但未磨砻出圭角。
二生固是天下宝,岂与先生私储橐。
先生示我何矜夸,手携文编谓新作。
得之数日未暇读,意欲百事先屏却。
夜归独坐南窗下,寒烛青荧如熠烁。
病眸昏涩乍开缄,灿若月星明错落。
辞来意正质非俚,古味虽淡醇不簿。
千金佛老贼中国,祸福依凭群党恶。
拔根掘窟期必尽,有勇无前力何学。
乃知二子果可用,非独词坚由志确。
朝廷清明天子圣,阳德 进群阴剥。
大烹养贤有列鼎,岂久师门共藜藿。
予渐谏职未能荐,有酒且慰先生酌。
庆历五年(1045)七月,石介受夏竦迫害致死,保守派继续造谣生事,要斫棺验尸,以图借端株连,把革新派一网打尽。欧阳修此时已贬官滁州,闻讯悲愤不已,写下《读徂徕集》:
徂徕鲁东山,石子居山阿。
鲁人之所瞻,子与山嵯峨。
今子其死矣,东山谁复过。
精魄已埋没,文章岂能磨。
寿命虽不长,所得固已多。
旧稿偶自录,沧溟之一蠡。
其余谁付与,散失存几何。
存之警后世,古鉴照妖魔。
子生诚多难,忧患靡不罹。
宦学三十年,六经老研摩。
问胡所专心,仁义丘与轲。
扬雄韩愈氏,此外岂知他。
尤勇攻佛老,奋笔如挥戈。
不量敌众寡,胆大身么么。
往年遭母丧,泣血走岷峨。
垢面跣双足,锄犁事田坡。
至今乡里化,孝悌动蚕禾。
昨者来太学,青衫踏朝靴。
陈诗颂圣德,厥声续猗那。
羔雁聘黄晞, 晞惊走邻有。
施为可怪骇,世俗安委蛇。
谤口由此起,中之若飞梭。
上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