曹操、曹植父子是后汉三国时期影响巨大的杰出人物。曹操是著名的政治家、军事家、文学家,建安文学的领袖人物。曹植是“建安七子”的核心人物,建安时期最 杰出、最有代表性的作家。曹操、曹植长期征战、生活于泰山周围地区,创作了一批泰山诗文,或豪迈纵横,慷慨悲凉,或词采华茂,情兼雅怨,成为建安文学的代 表之作,也是泰山诗坛中的高华篇章。
一
曹操(155-220),字孟德,一名吉利,小字阿瞒, 沛国谯(今安徽 毫县)人。祖父曹腾是个宦官,顺帝时为中常侍大常秋,桓帝时封费亭侯。父曹嵩,本夏侯氏之子,是曹腾携养的螟蛉子,灵帝时仕至大司农、大鸿胪、太尉。曹操 “少机警,有权数,而任侠放荡,不治行业”(《三国志.魏书.武帝纪》),当时,名士许子将称之为“治世之能臣,乱世之奸雄”,曹操听了竟开怀大笑,洋洋 自得。曹操二十岁时举孝廉为郎,走上仕途,担任洛阳北部尉。后迁顿丘令,征拜议郎。汉灵帝中平元年(184),黄巾农民起义爆发。曹操以骑都尉镇压起义有 功, 升为济南相。上任后即惩贪官,去淫祠,兴教化,很快将济南国及所辖十几县治理得井然有序。
中平六年(189),灵帝死, 董卓废少帝,立献帝,朝中大乱。袁绍、 袁术起兵讨伐董卓,曹操也尽散家财,募得五千兵卒参加讨董。初平三年(192), 他在泰山以南的东平境内大破黄 巾军,收编青州籍黄巾降卒三十余万,组成“青州兵”。此后以兖州为根据地,参与争夺中原的战争。建安元年(196), 他把转徙各地的汉献帝迎到许昌,挟 天子以令诸侯。建安五年(200), 他在官渡之战中一举消灭袁绍十几万大军,创造了以少胜多的著名战例。这两件大事奠定了曹操的胜局。经过十几年征战, 到建安十三年(208)冬为止,基本上统一了北方广大地区。 但在南征时却遇到孙权、刘备的联合抵抗,在赤壁之战中大败而归。 建安十八年(213),曹 操封魏公,建安二十一年(216)进号魏王,为夺取帝位作准备。 建安二十五年(220)正月,曹操病卒于洛阳。十月,曹丕以禅代把汉献帝赶下台,登上皇 帝宝座,建立魏朝,封曹操为“魏武帝”。
曹操一生“雅好诗书文籍,虽在军旅,手不释卷”(曹丕《典论.自叙》),“昼则讲武策,夜则思经传,登高必赋”(《三国志.魏书.武帝纪》)裴注引《魏书》。曾有《魏武帝集》三十卷,久佚。今《曹操集》存诗三十篇,文一百一十余篇,另有兵书《孙子注》等。
二
曹操曾征战于泰山地区,这是他军旅生涯走向全盛的起点。
汉献帝初平二年(191),黄巾军攻入泰山郡,泰山太守应劭率兵抵抗, 激战数日后黄巾军退出。初平三年(192)夏,黄巾军转战泰山以南,攻克兖州、 任城、东平,锋芒所向,势如破竹。据《三国志.魏书.武帝纪》载:“青州黄巾众百万人兖州,杀任城相郑遂,转入东平。(兖州刺史)刘岱欲击之,(济北相) 鲍信谏曰‘今贼众百万,百姓皆震恐,士卒无斗志,不可敌也。观贼众群辈相随,军无辎重,唯以钞略为资,今不若畜士众之力,先为固守。彼欲战不得,攻又不 能,其势必离散,后选精锐,据其要害,击之可破也’。岱不从,遂与战,果为所杀。”
鲍信(151-192),字元诚,泰山平阳 (今新泰)人,汉司隶校尉鲍宣之后, 是一位“沉毅有谋”,善于洞察时局、把握机遇的将领,且熟悉泰山一带地形及用兵伏倚之势,见到局面危急,乃请曹操领 兖州刺史。曹操踌躇满志,以为黄巾军新胜必骄,乃设伏于东平,欲聚歼黄巾军。岂知黄巾军作战经验丰富,且“兵皆精悍”,反把孤军深入前来探营的曹操团团围 住,鲍信死战,救曹操孤身逃出。战场上无处寻觅鲍信尸体,只得以木刻形加以祭奠。曹操发誓报仇,率重兵围困黄巾军,黄巾军逐渐不支,退至平阴、长清一带, 最后被迫降曹。曹操“受降卒三十余万,男女百余万口,收其精锐者,号为青州兵”。青州兵大大增强了曹操的军事实力,成为他逐鹿中原的雄厚资本。他还先后收 伏泰山钜平(今汶口镇)人于禁、泰山华县(今临沂费县北)人臧霸,后来者成为曹操手下的一代名将。
此时曹操尚无固定的后方根据地,家眷只能随军转战各地。在曹操与黄巾军会战时,卞夫人生曹植于泰山。
也在此时,曹操之父曹嵩携家小暂居泰山。曹操令泰山太守应劭将家小护送至兖州。而徐州刺史陶谦遣兵抢先一步,杀死曹嵩及操弟曹德,其余“阖门皆死”,应劭惧罪投奔袁绍。曹操后于兴平元年(194)攻伐陶谦,掠地至东海,“所过多所残戮”,进行报复。
三
曹操转战泰山,留有泰山诗二首。《蒿里》是一首以泰山为题,反映现实的名篇:
关东有义士,兴兵讨群凶。
初期会盟津,乃心在咸阳。
军合力不齐,踌躇而雁行。
势利使人争,嗣还自相戕。
淮南弟称号,刻玺于北方。
铠甲生虮虱,万姓以死亡。
白骨露于野,千里无鸡鸣。
生民百遗一,念之断人肠。
蒿里是泰山脚下小山,东汉至魏晋,人们认为死后魂归蒿里,遂以《蒿里》为民间送葬时的挽歌,后收入乐府曲调。曹操此诗是借用乐府古题写现实生活,深刻揭示卫战乱给泰山区人民带来的痛苦和灾难。
《气出唱三首》之一:
驾六龙,乘风而行。
行四海外,路下之八邦。
历登高山临溪谷,乘云而行,行四海外。
东到泰山,仙人玉女,下来翱游。
骖驾六龙饮玉浆。
河水尽,不东流。
解愁腹,饮玉浆,奉持行。
东到蓬莱山,上至天之门。
玉阙下,引见得入。
赤松相对,四面顾望,视正焜煌。
开王心正兴,其气百道至,传告无穷。
闭其口,但当爱气寿万年。
东到海,与天连。
神仙之道,出窈入冥,常当专之。
心恬澹,无所愒欲。
闭门坐自守,天与期气。
愿得神之人,乘驾云车,骖驾白鹿,
上到天之门,来赐神之药。
跪受之,敬神齐,当如此,道自来。
这也是一首乐府古曲,属《相和歌.相和曲》歌辞,内容是写游仙。曹操晚年,常慨叹暮年来临,寿命终有期限,而统一天下尚未完成,于是幻想登仙山,寻不死 药,以求益寿延年。诗中以浪漫手法,幻想周游海内,登上泰山,与仙人玉女遨游,饮玉浆,服仙药,得长生之道的情景。
有关泰山的文二篇。一篇是《表糜竺领赢郡》,其文为:
泰山郡界广远,旧多轻悍。权时之宜,可分五县为赢郡,拣选清廉以为守将。偏将军糜竺,素履忠贞,文武昭烈。请以竺领赢郡太守,抚慰吏民。
此表写于建安元年(196)。糜竺,字子仲,东海朐(今淄博临朐县)人, 徐州牧陶谦的别驾从事官。陶谦病死后,糜竺奉其遗命迎刘备。建安元年,刘备为吕 布所败,这时糜竺在人力财力上支援刘备,并将其妹许嫁刘备。曹操为分化刘备集团,向朝廷上表,荐举糜竺充当泰山郡太守,把他拉入自己的势力范围。但糜竺不 肯接受,一直跟随刘备。后封安汉将军,位列诸葛亮之后。
一篇是《褒扬泰山太守吕虔令》。其文为:
夫有其志,必成其事,盖烈士之所徇也。卿在郡以来,禽奸讨暴,百姓获安,躬蹈矢石,所征辄克。划寇恂立名于汝、颍,耿龠建策于青、兖,古今一也。
吕虔,字子恪,任城(今济宁)人。初平三年,自率家兵随曹操至东平会攻黄巾军。建安六年(201)曹操命之为泰山太守,率家兵到郡,收伏袁绍部将郭祖, 选其精壮者补充兵丁,“泰山由是遂有精兵,冠名州郡”(《三国志.魏书.吕虔传》)。同时又配合夏侯渊镇压了济南、安乐的黄巾军,因而受到曹操褒扬,举茂 才、加骑都尉。吕虔“在泰山十数年,甚有威惠”。曹丕即位后,加裨将军,封益寿亭侯。
四
曹植(192- 232),字子建,曹操的第三子,三国时期最杰出的诗人。 他的一生,以曹操去世为界分为两个时期。前期他大部分时间作为曹操最宠爱的儿子,几乎被立为太 子;后期在魏文帝曹丕、魏明帝曹叡父子的猜疑、监控之下郁郁寡欢,最终以四十一岁的壮年忧郁而死。
曹植作为“生乎乱,长乎军”的 乱世才子,在军旅中出生于泰山。他的少年时代是在泰山及其周围地区度过的。直至建安九年(公元204 年)曹操攻克袁绍盘踞的邺城(今河北临漳县),并把 大本营放在这里,才结束了他在泰山一带十三年的飘流生涯。他虽生长于军旅,却“少好词赋”(《与杨德祖书》),“十岁余,诵读《诗》、《论》及辞赋数十万 言,善属文”(《三国志·魏志》)。曹操在泰山一带征战时即注意“外定武功,内兴文学”,尽力招揽文学之士,形成以“三曹”为核心,以“建安七子”为骨干 的庞大的邺下文人集团。“七子”之中孔融、王粲、徐干、刘桢者属泰山附近的山东作家。曹植就是在他们中间交流切磋,文学才能大有提高,天赋得以充分发挥。
曹植才华超众,待人坦城,深得曹操喜爱,屡次欲立为太子。但曹植热情外露,气质浪漫,“任性而行,不自雕励,饮酒不节”,尤其不擅权术谋略,在一些关键时 刻不能自控,逐渐失去了曹操的信任。建安二十二年(217), 曹植在留守邺城时醉酒,私乘王室马车,打开帝王本人举行典礼时才走的司马门,在驰道上纵情 驰骋,使曹操大为震怒,处死与此事有关的公车令,并发布命令说:“始者谓子键,儿中最可定大事”,“自临淄侯私开司马门至金门,令吾异目视此儿矣。”建安 二十四年(219),为解放被蜀军围困的曹仁,曹植任南中郎将、行征虏将军。
受命之时,他正喝得酩酊大醉,曹操只得撤回成命。 而他的兄长曹丕却“御之以术,矫情自饰”,笼络左右,收买人心。每当曹操出征,诸子送别时,曹丕便伏地痛哭,以显示诚心,终于在立太子的斗争中取得胜利。 曹丕在建安二十五年(220 )继位后,处心积虑地害这位同母兄弟,曹植的命运从此发生了根本变化。
曹丕首先把各兄弟诸侯遣赴封 地,然后分而治之,对曹植尤为严苛。曹植来到封地临淄,不久,遭到临国使者灌均诬告,秦曹植“醉酒悖慢,动胁使者”。曹丕本想借刀杀人,但因母亲卞太后干 预,只得“从轻发落”,贬为安乡(今河北晋县)侯,继又改封鄄城(今山东鄄城县)侯。黄初六年,曹丕卒,其子曹叡继位,对曹植表面稍见放松,骨子里仍在严 加控制。太和三年(229),徙封曹植为东阿王, 邑在今山东东阿县。六年,徙封陈王(今河南淮阳)。 从曹丕即位至太和六年的十一年中,曹植封地多次迁 徙,“号则六易,居实三迁,边遇瘠土,衣食不继”(《迁都赋序》),命运如飘荡的飞蓬,存身艰难竭蹶,前途亦难预测,使他终日汲汲无欢,到淮阳后不久便悒 郁而终,卒年仅四十一岁。他生前待遇比诸兄弟“事事复减半”,死后谥号曰“思”,称“陈思王”。按《谥法》,“思”之意是“追悔前过”。在曹丕父子看来, 曹植不仅生前有罪,而且终生未赎,死后还要继续悔罪。这种生死继之的骨肉相残,实在罕有其匹。
五
与曹植的经历、 处境相关,他的泰山诗多为游仙诗。作为聪颖敏慧的诗人,长期处于险恶的环境之中,悚然面临生存危机,曾一度以求仙访道来取得精神解脱。曹植的六处封地分处 在泰山东、西、北方向,均与泰山相去不远。黄初年间在往返迁徙中,曾多次游览泰山,观光名胜,求仙访道。《驱车篇》就是赞颂泰山神仙真人的篇章:
驱车挥驽马,东到奉高城。
神哉彼泰山,五岳专其名。
隆高贯云霓,嵯峨出太清。
周流二六侯,闲置十二亭。
上下涌醴泉,玉石扬华英。
东北望吴野,四眺观日精。
神魂所系属,逝者感斯征。
王者以归天,效厥元功成。
历代无人遵,《礼记》有品程。
探策或长短,唯德享利贞。
封者七十帝,轩皇元独灵。
餐霞漱沆瀣,毛羽被身形。
发举蹈虚廓,经庭升窈冥。
同寿东父年,旷代永长生。
他在奉高故城,遥望王岳之首神奇泰山,高入云霓,似与天接。登顶观览,可遥视吴野,迫察日精。餐霞饮秀之际,不由联想起历代帝王封禅祭祀以求长生的故事。象黄帝那样求道学仙,最后乘龙飞升、永蹈仙籍的情景,历然如在眼前,怎不令人神往呢!
曹植另一首著名的泰山游仙诗是《飞龙篇》:
晨游泰山,云雾窈窕。
忽逢二童,颜色鲜好。
乘彼白鹿,手翳芝草。
我知真人,长跪问道。
西登玉堂,金楼复道。
授我仙药,神皇所造。
教我服食,还精补脑。
寿同金石,永世难老。
在清晨的云雾开合之际漫游泰山,遇到乘白鹿、执仙草、明眸皓齿的道童,虔诚地拜谒,并随入金玉雕琢的琼瑶仙阁,得到长生不老的仙药,象金石一样长存不朽。 方外仙境是如此可遇可求,服药长生是这样易得,比之现实中的混浊丑恶,生计艰难,又是这样富有人情味,美好而富有吸引力,那么名山修仙,是最好不过的脱俗 超尘办法了。
还有一首《仙人篇》:
仙人揽六著,对博太山隅。
湘娥抚琴瑟,秦女吹笙竽。
玉樽盈桂酒,河伯献神鱼。
四海一何局,九州安所知?
韩终与王乔,要我于天衢。
万里不足步,轻举凌太虚。
飞腾踰景云,高风吹我躯。
回驾观紫微,与帝合灵符。
阊阖正嵯峨,双阙万丈余。
玉树扶道生,白虎夹门枢。
驱风游四海,东过王母庐。
俯观五岳间,人生如寄居。
潜光养羽翼,进趋且徐徐。
不见轩辕氏,乘龙出鼎湖。
徘徊九天上,与你长相须。
此诗自言求试无门,而应韩终、王乔之邀,上天寻求出路、长太虚,凌彩云,观紫微,会天神,登天门,过王母,遍游仙境,有人生寄居之感,只求羽化成仙,暗衬出现实在身受迫害、有志难伸的阴影。
曹植还有一些与泰山有关的反映现实的诗,抒发“忧生之嗟”的感叹。如《泰山梁甫行》就反映了封时周围人民的悲惨境遇:
八方各异气,千里殊风雨。
剧哉边海民,寄身于草野。
妻子象禽兽,行止依林阻。
柴门何萧条,狐兔翔我宇。
连年不息的战乱,使人民流离失所,栖身于山林荒野之中,土地荒芜,村舍废弃,触目伤心。诗人对封地的人民的惨况是充满同情的。
六
曹植是继曹操之后第二位创作泰山游仙诗的诗人。游仙诗之滥觞,起自秦始皇命人所作的《仙真人诗》,内容是求仙访药,长生不老。西汉淮南王刘安有《八公 操》,歌颂金精吐气,驰骋风云的游仙生活。汉代以来统治者提倡奉黄老,神仙之说遂成风气。这是产生游仙诗的深厚社会根源。汉乐府中也有《王子乔》、《长歌 行.仙人骑白鹿》等游仙诗。当时曹植的封地临淄一带,正是方术盛行的沃土,秦皇汉武的求仙访道,也主要在泰山至滨海之间进行。曹植自幼随军杀伐,原本是不 信神仙的,所以“初谓道术,直呼愚民诈伪空言定矣”。但在争立太子失败,曹丕继位后接连获罪,贬爵削封,乃转向研习仙术,“但恨不能绝声色,专心以学长生 之道耳”(《释疑论》)。在精神极度苦闷,已濒绝望的情况下,只有在游仙境中才能求得解脱安慰,这是此期曹植游仙诗大量产生的现实原因。
黄初四年(223)的政治事变,惊醒了曹植的游仙迷梦。 是年诸王奉文帝曹丕之命朝京师,曹植的二哥任城王曹彰暴毙。曹彰骁勇善战,“不避险阻”,建安末 年北征乌丸,吓退鲜卑,立下显赫军功,是颇受曹操倚重的“黄须儿”。操临终急召曹彰,未至已卒。曹彰认为曹操召他是安排由曹植继位,入宫便问“先王印玺安 在?”曹丕惧怕他的刚厉勇猛,更忌他在继位问题上支持曹植,早已视之为心腹之患,必欲除之而后安。曹彰的真正死因,在京诸侯内心都很清楚,曹丕的狠毒,以 致人人自危。归途中曹植与白马王曹彪同行,而监国使者灌均以“二王归藩,道路宜民宿止”为由阻止,而朝迁又早已实行“藩国不得交通”的隔绝政策,视手足如 仇寇。在生离死别之际,长期重压和猝然变故造成的悲愁郁愤激荡汇流,促使曹植看清了兄弟阋墙的残酷,虚无的求仙也不能真正超脱。他在抒发悒郁悲怆心情的 《赠白马王彪》诗中写道:“苦辛何虑思,天命信可疑。虚无求列仙,松子久吾欺。变故在斯须,百年谁能持。”此后他再也不相信天命,也再不写游仙诗了。
曹植多次经过、登临泰山,除寻仙访道的优游之外,还借此抒发积极入世、建功立业政治热情。建安时期他就希望能“戮力上国,流惠下民,建永世之业,流金石之 功”,至少也要象司马迁那样“采史官之实录,辨时俗之得失,定仁义之衷,成一家之言”,藏之名山,流传后世(《与杨德祖书》)。后在“圈牢之养物”的困境 中还再三上疏请命,欲率军将征吴伐蜀,“乘危蹈险,骋舟奋骊,突刃触锋,为士卒先”(《求自试表》)。他在诗中把泰山作为自己建功立业的象征和寄托。“愿 蒙矢石,建旗东岳”(《责躬诗》),“拊剑西南望,思欲赴泰山”(《杂诗》)。在壮志难酬,落魄失意时,仍在吟咏“驾言登五岳,然后小陵丘”(《鰕 篇》)、“飘摇周八泽,连翩历五山”(《吁嗟篇》)。无论是求仙的愉悦经历,还是在现实的艰难环境中,他的整个精神世界都始终不渝地表现了对泰山的景仰思 恋,心往神追。他在《盘石篇》中更直接明白地宣称“我本泰山人”。他在上给曹丕的《黄初六年令》中也自称“身轻如鸿毛,而谤重于泰山”,在失题诗中说“身 轻蝉翼,恩重泰山”、“长者赐颜色,泰山可移动”,表达了同样的意思。他回忆年轻时生活的快意豪纵,也说是“愿举泰山以为肉,倾东海以为酒”。曹丕死后, 他在《文帝诔》中称自己也行将魂归泰山,与曹丕为伴:“将登泰山,先皇作俪”。这是他生前再三提及的选择。他的封地东阿地处泰山支脉,境内有一座鱼山与泰 山遥望,曹植经常登临,纵目遐观,希望死后能葬于鱼山之下。但不久又徙封为陈王,并卒于陈地,他的后人把他葬于鱼山,实现了他魂归泰山的夙愿。曹植的一 生,堪称是与泰山生死相随的。
七
曹操、曹植父子以反映现实和游仙为主要内容的泰山诗文,对后世产生了极大的影 响。曹操诗风慷慨悲凉,气势豪放。明代胡应麟称其“雄才崛起,无论用兵,即其诗豪迈纵横,笼罩一世”(《诗薮》)。同时,曹操还开创了“拟乐府诗”的传 统,把民间诗歌引入文人创作,成为重要诗歌体载。他的两首泰山诗,都是泰山民歌的拟作。
曹植的诗文更是得到后世推重。钟嵘甚至说 “陈思之于文章也,譬人伦之有周、也,鳞羽之有龙凤,音乐之有琴笙,女工之有黼黻”(《诗品》),这就把他的文章推崇到了神对的地位。恃才傲物的谢灵运也 说“天下才共有一石,曹子建独得八斗”(《释常谈》引)。后人学习曹植诗,竟有“抱篇章而景慕,映余辉以自烛”(《诗品》)的情形。曹植的《飞龙篇》、 《驱车篇》、《仙人篇》等是泰山享有的第一批游仙诗。想象奇丽,意境开阔,具有很高的艺术水平,后人称为:“游仙诗到此,真是‘轻举凌太虚’,觉后人所 作,俱是屋下架梁”(宝香山人《三家诗.曹集卷二》)。然而曹植游仙诗,是在神仙思想的表层下,蕴藏着强烈关心现实、渴望建功立业的激越跳荡的诗魂,看似 漫不经心的游仙,更加激发着对现实的关注。唯其如此,游仙诗才能称为泰山文件中的异珍奇宝。